发展旅游业是乡村振兴的一条路径。但乡村地区发展旅游是否就可以减贫？如何才能通过发展旅游业实现可持续发展？

　　3月23日，中山大学教授、联合国世界旅游组织“尤利西斯奖”获得者保继刚做客2024年首期珠海大讲堂，以《阿者科计划：百年古村的蜕变之路》为主题，分享一个百年古村实现全员脱贫的经验，介绍如何为传统村落和梯田文化遗产保护找到可持续发展之路的故事。

保继刚向大家介绍云南省红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元阳县阿者科村的概况。

　　发现：世界遗产背后“富饶的贫困”

　　讲座伊始，保继刚便引入了广西龙胜梯田的故事。他曾多次前往广西桂林龙胜梯田进行考察，发现农民在旅游业的发展中并没有得到应有的收益。因此，农民开始采取行动，阻止游客上山观看梯田。经过不断谈判协商，最后多方终于达成了新的共识，使得村民的生活有了显著的改善。

　　另一个值得关注的案例，就是当天分享的故事主角——位于云南省红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元阳县的阿者科村。这是一个拥有百年历史的古村寨，几十万亩梯田极尽壮美。2013年，红河哈尼梯田文化景观入选世界遗产名录，成为中国第45处世界遗产。

　　然而，这个如同世外桃源的哈尼族村落，在当时却是个产业单薄、梯田亩产很低的贫困村。生活在这里的村民，住着低矮潮湿、采光差易漏雨的蘑菇房，全村65户人家一年平均收入不到3000元，一度守着“金饭碗”过着苦日子。

　　2018年，保继刚带队进行研究时发现，尽管有一个大型国有公司在这里进行了长达10年的开发，且门票收入并不少，但村民并没有得到任何的收益。

　　为维持生计，大部分青壮年选择外出打工，村子面临空心化，而留守在村里的老人妇女小孩也只能靠穿着民族服装和游客拍照、卖鸡蛋等方式“赚”点生活费。

　　“世世代代的哈尼族村民在这里‘种’出了世界级的文化旅游景观，却还需要靠这种方式来补贴吃饱饭，这是一种富饶的贫困。”保继刚在调研后认为，当地农村面临可持续发展和文化保护的问题，如果这片土地不能给村民创造更多的收益，村民很难持续耕种下去，梯田这样的世界文化遗产景观就会慢慢消失。

　　为探索中国减贫与乡村振兴的密码，帮助阿者科的村民们在保护传统文化的同时脱贫增富，保继刚带领团队开启了与阿者科的故事。

观众提问踊跃，保继刚回答热情。

　　历程：探索解困之路 寻找保护与发展的平衡

　　层层叠叠的梯田如天空之镜，清澈的山泉水汩汩流淌，颇具传统特色的蘑菇房错落有致……阿者科村的百年厚重文化和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吸引了来自全国乃至世界的一批又一批游客。

　　“村落、梯田、民族文化等景观是当地农民创造的旅游吸引物，创造者应该得到应有的收益。”保继刚和其团队提出了“旅游吸引物权”的概念，指原有土地及其附属物的旅游吸引价值转化而来的土地级差收益及其权利。“当将阿者科的吸引物做成产品卖给游客的时候，它就具备了生产生活和景观吸引物的双重价值。”保继刚进一步解释道。

　　在这一理念的指导下，保继刚带领团队开启了“阿者科计划”，通过机制创新的旅游减贫实践，推动古村落阿者科实现保护与发展的平衡。

　　阿者科计划由“一个模式”“两方参与”“三个目标”和“四条底线”构成。具体来说，按照1000万元注册资金成立旅游村集体公司，政府以基础设施建设折算出资300万元占股30%，村落、梯田、生活方式等构成的整体旅游吸引物按70%的比例入股，公司由村民运营，中山大学驻村团队提供免费外部技术援助。通过村民大会与村民协商定下“不租不售，不引进社会资本，不放任无序经营，不破坏传统”等原则。

　　创新的分红机制将大家紧紧联系在一起，激发村民保护遗产资源的内生动力，共同朝着脱贫减贫、乡村振兴的目标不断前进。截至目前，村集体旅游公司进行了9次分红，累计分红177.26万元，全村65户平均累计分红27270元。

　　“阿者科计划的实施并不是一帆风顺的，乡村振兴不仅仅要解决村民的生计问题，同时也涉及乡村治理的难题。”保继刚回忆道，在计划推进的过程中，他们遇到利益与规则的博弈，遇到村民的不理解不配合，还遇到留守儿童的教育和健康等问题。可喜的是，团队成员的真诚和不懈努力，赢得了村民们的信任和支持，阿者科村正步步向好。

　　在一次分红大会上，一位年过八旬的奶奶拉着保继刚说：“你带我们分钱好几次了，你会活得比我长的。”这种来自基层老百姓深厚的信任与朴素的祝福，是阿者科团队的宝贵财富和动力之源。

　　“乡村振兴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乡村治理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一方面要把村民应得的利益给他们，另一方面也要给他们成长的时间和帮助。”保继刚说。

保继刚风趣的讲解让现场气氛轻松活跃。

　　展望： “阿者科计划”里的乡村振兴“秘笈”

　　阿者科村成功保护与发展的新路径，使得千年哈尼梯田和百年古村重焕生机与活力。

　　2020年，“阿者科计划”作为全球旅游减贫的一个中国解决方案，进入新华社大型纪录片《中国减贫密码》；2021年6月，“阿者科计划”创造的减贫模式入选2021年高考全国乙卷文综试题内容；2021年7月，阿者科村《用双手远离世界贫困》的故事入选中国共产党与世界政党领导人峰会暖场片，聚集了世界目光……

　　如今，“阿者科计划”已进行了7个年头。阿者科村的未来是否可以持续闪耀？保继刚在分享中坦言，每个产品都有它的生命周期，我们目前能做的是尽可能做好风险规避，在此基础之上依据环境变化不断地摸索创新，找到适合的道路。

　　在近两小时的分享中，保继刚用生动的语言和丰富的案例，带领观众走进古色古香的村落，了解乡村振兴的“金钥匙”，赢得现场阵阵掌声。在互动环节，观众们围绕“乡村旅游”这一话题踊跃地向保继刚提出心中的疑问。

　　“阿者科计划”藏着中国减贫和乡村振兴的哪些“秘笈”？保继刚概括道：“发展乡村旅游是乡村振兴的一条有效路径，但要确保当地的旅游吸引物必须有价值，政府要积极引导，高校人才提供智力技术支持，要充分保障村民的收益，乡村旅游才可以持续地发展下去。”

　　当前，珠海正全力推进“百千万工程”，奏响城乡区域协调发展的“交响乐”。对于“珠海乡村如何通过发展旅游业实现增富”这一问题，保继刚表示：“珠海最大的优势就是宜居宜业的城市本身，可以充分利用好海岛资源和土地资源，进一步丰富旅游项目，进行更多的尝试。在这个过程中，政府应该保护好当地村民的利益。”

　　嘉宾简介

　　保继刚：中山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

　　现任联合国世界旅游组织旅游可持续发展管理与监测中心主任、中山大学旅游发展与规划研究中心主任、中山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部副主任。

　　曾获联合国世界旅游组织授予的第16届“尤利西斯奖”。

　　（来源：珠海特区报）